德国面临结构性“领导力困境”
欧洲政治经济的十字路口，德国战车在雄心与现实之间艰难摇摆。
“德国正在从以往注重遵循规则，转为主动要求改革规则。”2025年10月，德国总理默茨联合18个欧洲国家领导人致信欧洲理事会主席，呼吁欧盟推进“制度性彻底改革”，以提升欧洲全球竞争力。
自5月上任以来，默茨领导的新政府在欧洲和国际事务中表现出承担更多领导责任的明显姿态。
然而，雄心勃勃的表象背后，德国却面临深层次的“领导力困境”——这种困境既是历史遗产的沉淀，也是现实政治的产物，制约着德国在欧洲乃至世界舞台上的行动能力。
01 领导雄心的转变：从规则遵循者到规则制定者
默茨政府一改德国长期以来相对低调的外交风格，公开展现增强德国领导力的意愿和雄心。
在外交布局上，默茨打破自1966年以来总理与外长分属不同政党的传统，委派本党亲信担任外长，牢牢抓住外交主导权。
这种领导姿态的转变不仅体现在权力分配上，更反映在政策重心的调整。应对区域安全危机成为默茨政府塑造欧洲安全秩序的重要抓手。
在美俄峰会前后，默茨积极联合欧洲盟友、欧盟机构及北约紧密协调立场，邀请泽连斯基访德参加欧洲协调会。
他与英法意、欧盟和北约等多方领导人陪同访美会晤，全力推动欧洲在国际谈判中“上桌”争取话语权。
02 历史遗产的桎梏：军事硬实力的根本制约
德国在二战结束后集中力量建设福利国家和文明国家，这一特殊历史经历导致其军事硬实力存在明显短板，成为在欧洲发挥领导力的根本性制约因素。
历史包袱使德国在军事行动上始终保持着克制态度，这种克制已内化到政治文化和公众心态中。
尽管默茨政府誓言打造“欧盟最强大的常规军队”，并明确了军备开支占GDP5%的目标。
但半数以上民众反对派遣联邦国防军参加地面部队、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加上主要政党内也有反对之声，使德国对外无法以强势姿态牵头主导相关议程。
03 制度机制的束缚：欧盟框架内的权力局限
欧盟理事会的双重多数表决机制限制了德国领导力的发挥，特别是在包括外交与安全事务等原则问题上，欧洲理事会更采取一票否决制。
在欧盟框架内，德国能否成功推动政治议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他成员国是否配合。
德国需要说服成员国步调一致形成合力，而这一过程在日益多元化的欧盟中变得越来越具有挑战性。
欧盟机制的决策规则决定了，即使是最强大的成员国也不能单独主导议程，必须通过协商与妥协来构建联盟。
04 利益取舍的两难：国家利益与欧洲利益的平衡
在财政、安全和移民等具体政策领域，德国与欧洲利益不尽相同，默茨政府需要在德国利益和欧洲整体利益之间艰难取舍。
这一矛盾在财政领域尤为突出。尽管德国支持北约成员国提高军备开支，但仍旧抵制发行“欧元债券”，并未下定决心与欧洲国家共同举债。
默茨政府反对欧盟委员会的欧盟预算计划，反对欧盟的强监管趋势，连续搁置申根协议、收紧边境人员控制，这些举措都体现了德国政府首要考虑国家利益的立场。
在西方各国普遍走向内顾的背景下，德国同样难以摆脱这一趋势的影响。
05 国内政治的制衡：根基不稳的执政联盟
默茨政府面临国内政治的多重制约，成为其发挥领导力的现实障碍。
执政两党根基不稳，在联邦议院中仅拥有13席的微弱多数，两党民调支持率相加徘徊在40%上下，而选择党的影响力有增无减。
执政联盟内部矛盾不断，尽管上任不到半年，两党在协调移民政策、推进福利国家改革、任命联邦宪法法院法官等内政事务上摩擦不断。
据“德国趋势”调查结果显示，只有29%的受访者满意默茨政府的表现，较上月大幅下滑约10个百分点，这也是默茨上任以来的最糟结果。
06 历史镜鉴：欧债危机中的领导力经验
回顾欧债危机，德国在危机治理中的角色经历了袖手旁观、转向介入和发挥领导三个阶段的变化。
在最后阶段，德国领导欧盟成员国贯彻以紧缩财政、结构性改革为核心的德国式经济理念，强化了欧元区的财政联盟。
德国还建立了欧洲稳定机制这一新的永久性的区域金融制度安排，为大体上平息危机发挥了关键作用。
德国的政治领导在宏观战略层面体现为展示公信力、塑造向心力和行使强制力，而在具体操作层面则体现为设置议程、构建共识和寻求盟友。
这一历史经验表明，德国在危机环境下确实有能力发挥领导作用，但也暴露出其领导方式的局限性——往往等待危机爆发后才采取行动。
07 经济基础的动摇：领导力的实力资源危机
德国领导力的发挥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默茨政府能否持续巩固自身的实力资源基础，正常发展对华经贸关系，带领德国走出经济低迷，重新成为欧洲经济火车头。
德国经济连续几年衰退而且疲软，德国的经济竞争力和工业竞争力持续下滑。
有分析指出，默克尔执政16年期间，德国虽然维持制造业强国的表象，但在全球科技浪潮中逐渐暴露出结构性落后。
例如，德国在人工智能、区块链、5G等技术领域远远落后于美国和中国，缺乏世界级科技巨头，初创企业的规模和活力也不足。
如今的德国，亟需一场全面的经济和科技战略调整，才能在数码化和绿色经济的新时代中重新崛起。
欧盟当前面临的多重挑战——欧美贸易战风险、地缘政治挑战和地区安全危机——正是德国发挥领导力和影响力的试金石。
德国前总理默克尔在回忆录《自由》中为她的政策辩护，但她“更擅长管理眼前的危机，而非为未来布局”。
如今，欧洲政治经济的十字路口，默茨政府能否带领德国突破结构性领导力困境，不仅关乎德国自身崛起，更将决定欧洲一体化进程的未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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